昨天的发布会上，警方出示肇事车滑痕照片。

乐清认定“上访村长”死于车祸 村民称“制造车祸”目击者被抓

警方否认“死者被人架着碾压”说法 称6村民因“阻挠围攻”调查民警被拘 事发地点监控摄像头尚在“调试”无法存储画面

早报记者 李云芳 (微博) 葛熔金 发自乐清 浙江温州乐清寨桥村原村委会主任钱云会趴在车轮下的“血肉之躯”震撼了网民，而这起疑窦丛生的车祸也引发了网民潮水般的质疑。(详见本报昨日A15版)

昨天下午，乐清警方就此事召开新闻发布会，称“根据肇事车驾驶员供述、现场目击证人反映的情况及现场勘查结果”，确认该事故为一起交通肇事案件。而警方在案发现场调查时遭到村民阻挠和围攻，刑拘了6人。

不过，“肇事车驾驶员”以及现场目击证人昨天并未在新闻发布会上露面，一匿名的死者亲属向早报记者转述目击者“村民钱成委”的话称，看到钱云会被4名身穿保安服的男子推倒在地，随后旁边的一辆工程车碾了上去，而十余村民称“钱成委”已被警方抓走。不过早报记者昨日未寻获看到上述情节的目击者。

新闻发布会后，乐清警方有关人士还对媒体否认了“死者被人为架住遭工程车碾压”的说法。

警方还称，事发的马路边有一个监控设备，但由于仍在调试中，只能查看画面，无法储存。

警方通报：

民警调查遭围攻刑拘6人

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上，乐清市警方、蒲岐镇、中国移动乐清分公司再次通报这起事故的相关情况，同时对网友的多个疑点进行了解释。

通报称，12月25日上午9时45分，肇事司机费良玉驾驶皖K5B323工程车从虹桥镇往乐清湾港区围垦工地方向行驶，途经虹南大道蒲岐镇寨桥村段时，遇钱云会撑伞从道路右侧往左侧横穿，工程车紧急刹车但仍与死者发生碰撞，造成钱云会当场死亡。根据肇事车驾驶员供述、现场目击证人反映的情况及现场勘查结果，该事故为一起交通肇事案件。

警方还称，现场部分群众对公安民警进行围攻，死者家属及部分村民阻挠民警进行现场调查工作，造成5名民警受伤，警方以涉嫌寻衅滋事对钱成宇等6名人员刑拘。肇事司机费良玉因涉嫌交通肇事罪，当日即被刑拘。案件正在进一步侦查中。

此外，乐清警方昨天在开通官方微博“平安乐清”，并于20时09分发出第一条微博：“乐清市和乐清警方对‘钱云会事件’非常关注，今天下午召开了新闻发布会，披露了相关进展。随后，我们会通过官方微博第一时间披露该事件的进展，欢迎广大网民监督，对大家的建议我们会认真阅读。”在两小时内，即有近7000网友发表评论，多数为质疑。截至发稿时，“平安乐清”仅发布了一条微博。

钱云会因上访

两次失去村长职位

钱云会在村民中口碑极好，早报记者刚到村里打听其死亡一事，便有一老太太红着眼睛将记者引到另一名村民家里，随后很多上了年纪的村民陆续都来到这家，撩起衣襟，掏出别在腰带里的各种举报材料。他们说，这是担心被抓走。按照他们的说法，如有村民不服说几句，就会被带走。

对于钱云会的威信，村民举例说，在2005年的选举中，2500多人投票，钱云会得了约2400张选票。在多份村民集体举报当地征地违法的材料上，对钱云会的称呼也是“民意村长”。

钱云会是寨桥村最后一任村长，他失去村长职位的原因是“非法转让土地”被判刑。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被羁押。此前的2004年，钱云会等因浙能乐清电厂的征地赔偿问题，带村民前往市政府讨说法，被以“聚众扰乱社会秩序”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两年)。但在2005年4月的寨桥村换届选举中，他仍被村民选为村主任，当选后仍不断带村民前往各部门对赔偿问题讨说法，直至被判刑。今年4月，蒲岐镇曾试图组织寨桥村启动选举，但不少村民以“想等钱云会出狱后再选”为由罢选，导致选举搁浅。

“乐清湾港区2006年设立，包括蒲岐镇、南岳镇等10余个村，寨桥村是唯一没与我们签补偿合同的村。原因是至今没有村两委(村支部、村委会)，只有镇委委员兼任村书记。但按规定，补偿谈判的主体必须是村两委。”昨天，乐清湾港区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表示，港区下辖的乐清临港工业区建设中，部分土地涉及寨桥村，土地性质为“滩涂”，使用权目前归属寨桥村，但所有权是国家的。因建设需要，工业区已将这部分土地纳入规划报批，“我们也想早日收回这些土地，也跟相关部门提议多次，让寨桥村重新选举村两委，但至今没有结果。”

电厂征地补偿

被官方视做“定时炸弹”

早报记者昨天在“乐清市纪检监察网”上，发现1篇写于2007年12月、名为《凝民心聚民意 化对立为和谐》的文章。其中写道：“2003年浙能乐清电厂落户蒲岐以来，因政策处理问题，2003年11月引发寨桥村村民阻止施工的突发性群体事件，部分村民代表漫天要价，提出8项安置补偿要求，补偿金达18.94亿元。2004年4月，以总金额3800万元的一揽子补偿补助方案，终于与寨桥村签订征地补偿协议。但部分村民对此不满，威胁、殴打并扣押参与签订协议的村两委成员，酿成‘4·11’事件。2004年4月28日，部分村民冲击、围堵市政府，经有力处置，成功平息了事态，浙能乐清电厂顺利开工。”

今年8月9日，某论坛曾出现发帖人为“钱云会”的帖子《是官还是贼：诉政府官员豪夺寨桥村146公顷家地始末》，对此事有另一番描述：“寨桥村146公顷农用地2004年4月被某公司‘电厂建设’项目通过文件造假骗征强占。4月28日，村民知晓此事后前往乐清市政府询问遭围殴，130多村民被打伤，72人当天被刑拘。最终，包括我在内的4人每人被判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缓刑两年)。”

由此可见，寨桥村与当地政府部门的矛盾可能集中在“2003年浙能乐清电厂落户的征地补偿”。而2007年所写的《凝民心聚民意 化对立为和谐》中还提到“寨桥村问题已成‘老大难’，矛盾、冲突表面上没像2003、2004年征地时那么突出和激烈，但隐藏在背后的种种矛盾已成为严重影响社会稳定的‘定时炸弹’。”

官方说案

1.撞人工程车为何逆行？

警方：路面施工影响路况导致逆行

事发地点在道路左侧硬化路面外的泥土带上，据多位村民描述，工程车当时是沿左车道逆行，因此怀疑工程车是故意拐到左侧来撞人。

乐清交警大队副教导员林金存称，因当时道路右侧外土地开挖，且堆积着很多材料，路况不利于通行，因此过路车经常拐到左侧道路逆向行驶。林金存说，当时肇事工程车还向左猛打方向盘试图避让，所以才导致工程车最后停靠在最左侧的位置。

早报记者看到，虹南公路只是一条村道，路面上没有任何分道线，目测判断，路面的宽度也就两车道。而虹南大道寨桥村段右侧都有掘开的泥土，路边还堆放着很多电线杆样的材料。

2.肇事车有没有采取刹车措施？

警方：“刹车滑痕”5.4米长，有待鉴定

钱云会被轧的位置，如今为很多杂物覆盖，早报记者在现场没有注意到有刹车导致的滑痕。而发布会上，警方出示的照片上显示，工程车轮后有一段较长的滑痕。

警方称，滑痕有5.4米长，而工程车的车速不快，和钱云会正面碰撞并不剧烈。警方出示的照片上也显示工程车前端保险杠处，只有轻微的刮擦痕迹，据此判断，钱似乎是被卷入车轮后碾压死亡，但痕迹鉴定有待权威机构作出。不过有网友表示，有滑痕也不能证明车祸并非人为制造。

另有网友表示，“工程车撞过去，死者倒下，也应该是倒成和路一个方向的。一个向前的力不可能造成侧倒吧，且不太可能只有颈部给压住。” 对此，警方表示，人在撞击中怎么变化是没有规律的，“谁也说不出会是什么轨迹”。

3.路口摄像头为何突然失效？

中移动：监控只能查看画面，无法保存

有网友称，“事故路段的村口原本有的‘天网’摄像头，离奇失踪失效了，人为还是巧合？” 早报记者在现场看到，事故位置的马路边上仍有一个圆头监控器，并未被拆除。

发布会上，中国移动乐清分公司一位负责人表示，这套视频监控系统于12月21日开始施工建设，24日下午一直到25日上午在进行设备调试，由于厂家尚未提供视频监控的识别码，所以监控只能查看画面，无法保存记录。

警方亦表示，根据目前的调查，肇事司机在现场附近报警后，又赶到虹桥交警队自首。与肇事司机费良玉一起的还有另一名司机黄标。

黄标试图顶包没有驾驶证的费良玉，因“提供虚假证言，影响行政执法机关依法办案”被予以治安处罚。

“制造车祸”者是4名穿保安服男子？

早报记者在当地试图寻找车祸的目击者，但事发地附近多位村民均称未曾看到事发场景。村民多称，25日早上下着雨，风挺大，都躲在家里。只一吴姓村民说，当时他跑去上厕所时，看到虹南公路上并无异常，但十多分钟后返回时，看到事故已发生。

而一名拒绝透露姓名的死者亲属告诉早报记者，村民钱成委是目击者。他称，据钱成委说，他当时闲逛时路过事发地，看到钱云会与4名身穿保安服的男子扭打一阵后，被推倒在地。随后，身穿保安服的男子“一扬手将停在七八米开外的工程车招过来，趴在地上的钱云会尚未回过神，工程车便碾了上去”。

但该说法尚无法核实，村民皆称钱成委已被警方抓走。而警方以“涉嫌寻衅滋事”刑拘的6名犯罪嫌疑人中有一人叫钱成宇，目前无法确定钱成委与钱成宇是否为同一人。

早报记者向乐清警方核实钱成委的说法，警方没有正面回答此问题，称案件还在调查中。

新闻发布会后乐清警方有关人士还对“浙江在线”新闻网站记者否认了“死者被人为架住遭工程车碾压”的网络传言，称“据我们调查，不存在网帖中死者‘被5个人抬着塞进工程车底，开车轧过去’的情形”。

钱云会被领导电话约出村子后遇害？

钱云会的妻子王塞燕告诉早报记者，此前听说上面要来抓他，因为已经坐过三次牢，因此有点忐忑，夫妻俩便想到外面躲几天。后因要照看上小学的孙女，王塞燕继续呆在家里，而钱云会23日、24日连续两个晚上不在家睡觉。一位村民也表示，25日早上8时许，看到钱云会路过自家门口，向他家方向走去，便和他找了个招呼，“问他干吗去了，他说没事。”

王塞燕称，丈夫回到家后，9时许接了个电话，说了句“我走了”，便出去了。王塞燕称，除非是镇里领导打电话给他，否则他是不会出村到马路上去的。上述村民也表示，因为道路边铺设塑管，占用、破坏了村民很多土地和青苗作物，村民经常去路边讨说法，钱云会也曾去交涉，因而此前道路边就经常有警察在维持秩序，封锁各个路口，防止村民去“捣乱”。

就在12月中旬的时候，村民还曾去不远处的寨海路上拦阻装有各种材料的工程车和大型铲车。但他表示，“都是村民自发组织的，没注意到钱云会有没有去。”

就村民称钱云会的儿子女儿等家属被关押在看守所的说法，乐清警方相关人士回应称，“不是关押，是配合调查，现在死者家属马上调查结束，我们待会就会送他们回家。”

昨天下午3时左右，早报记者在钱云会家采访时，发现王塞燕和大儿子、儿媳均在家，但未看到其女儿、女婿。据了解，钱云会有一子二女，仅小女儿夫妻俩事后被带走接受警方询问，截至昨晚11时，尚未回家。

(东方早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