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长安街英菲尼迪车祸案:陈家24岁新妻举债赎罪
我有手有脚,总能还清的
陈家的妻子小丹在练功,她要靠跳舞还债。
5月20日,在长安街头酒驾肇事致2死1重伤的陈家被判处无期徒刑,他身后的旁听席上,妻子小丹竖起衣领,双手遮脸,刻意躲避着媒体镜头。“我不是怕被曝光,我是怕影响到我的工作,我欠了那么多钱,只能靠工作还。如果被拍到,我的工作可能就丢了。”庭后,小丹向记者解释说。
这起车祸,对王辉一家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但这样的伤害又岂止王辉一家!?事发一年来,他的妻子,这个24岁的女孩,用自己瘦小的肩膀担起了丈夫肇事欠下的巨额赔偿,也替丈夫承受了来自各方的压力和社会的谴责,但她没有转身离去。她说,选择坚守,一半是出于对陈家的感情,一半是作为妻子的责任,此外还有受害人对她莫大的宽容。小丹希望,自己的经历,能让酒驾者引以为戒。
出车祸时,她并不在场
2001年,15岁的小丹从四川来到北京学习舞蹈,毕业后,她加入了陈家的舞蹈团队。陈家比小丹大7岁,老家在湖南。陈家的母亲早年过世,父亲是防疫站的普通工作人员。高中毕业后,陈家外出学舞。在深圳,他从一个默默无名的舞者成长为小有名气的编舞。
2006年,在北京排完音乐剧《雪狼湖》,陈家决定留下做个“北漂”。小丹告诉记者,陈家在北京是白手起家,他把在深圳挣到的钱,给父亲在老家买了房,同时还供弟弟上大学。在所有人眼中,陈家就是一个工作狂。2009年10月两人结婚后,生活依然被工作填满。“每天晚上练完舞回家,我累得睡下,他还要研究舞蹈视频,琢磨新的舞蹈动作。”陈家最拼命的一次,是为了一场演出,三天三夜没合眼,到开庆功会时,人已经撑不住了。小丹记忆中,从交朋友开始,陈家就没带她出去旅游过。
小丹说,在北京的编舞圈子里,陈家算是佼佼者,虽然工作不稳定,但好的时候一个月能挣两万多。2009年底,陈家完成了一个作品,挣到了一笔钱,他决定贷款买车,最后挑中的,就是那辆黑色英菲尼迪。“虽然40多万的车价对我们来说不是个小数,但陈家想一步到位,也为了出去工作显得更稳重体面。”
去年5月8日晚,陈家排练完回到家里,和远在四川老家的小丹通了电话,说还要出去给手下的舞蹈员过生日。“我说累成这样就别去了,可他说不去不太好。”小丹说,次日上午,她接到交通队电话,得知陈家出事了。
小丹赶回北京时,陈家已被带到交通队。“他坐在椅子上,人显得很颓废,戴着手铐。他抬起头看着我,说了句‘对不起,后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从事发到开庭前,小丹就见了陈家这么一面。
本来胆小现在只能坚强
接受陈家的托付,小丹赶去了医院。车祸中颅脑严重受损的陈伟宁已经奄奄一息,伤心欲绝的家人围在急诊室门口。小丹站了许久,却不敢过去:“我浑身都在抖,抖得迈不开步子。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直到人群散去,小丹才战战兢兢地走向陈伟宁的大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我想骂我也好,打我也好,我都能接受。可她已经伤心得没力气说话了。我能做的就是在医院存些钱。”事发后,为了获得被害人的谅解,小丹曾陪着陈家的父亲登门下跪道歉。“和他们遭受的痛苦相比,我们所能做的都是好渺小的事情。无论他们能否接受,我们都能理解。”
小丹面临的最大问题是钱。陈家出事时,家里有20多万存款,因为要支付医疗费和赔偿款,钱很快就用光了,每月八千多的房贷和车贷只得断供。几个月后,这套位于东四环外的96平方米房子被法院查封。小丹搬出来与朋友合租,继续跳舞挣钱。
为了支付巨额医疗费,小丹借遍了所有认识的人。“每次接到去医院存钱的电话,我就要马上筹到这些钱,开始时我还能一次拿过去几万元,到后来只能一次拿几千块钱,有时向身边的人借,有时是工作报酬一到手就送过去,经常要跑好几次才能把钱凑齐。”
小丹长得瘦弱娇小,相貌文静,说话声音很小,戴一副没有镜片的黑框眼镜。她说,以前自己很胆小,人多的场合不敢吭声,和陌生人说话会“紧张得要死”。可发生这件事后,所有的事情都要去面对。最初与受害方谈赔偿,她谈着谈着就会哭起来。不少朋友对小丹说,她才结婚半年,出这个事情,要替陈家还债,还要承受这么大的压力,为什么不选择离开。
压力让她常常半夜醒来
“其实,为了这个赔偿的款额,我在心中挣扎了很久、很久。”小丹说,对于一个舞蹈演员来说,200万是个天文数字,她总问自己什么时候能还清,常常睡到半夜就莫名醒来。
作为陈家的妻子,小丹遭到了人肉搜索,公众误以为她也在肇事车上,不断有人在她的博客上留言谴责,将她称作“帮凶”。惶恐之中,小丹改了名字。“如果我是个局外人,我也会向普通人一样表达自己的同情和愤怒,但我置身其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么痛苦,也没有一个方向,没人能帮你。我自闭在家,关掉手机,想逃避一切。”回忆那段黯淡的日子,小丹说种种压力会把你变成一个你不喜欢的自己,你讨厌所有东西,会连自己都讨厌。心里就像有个洞,想拿东西去填,却发现越填越空,最后会把自己都失去。
一次,因为筹钱的巨大压力,小丹拿着电话不知道打给谁,最终她打给了母亲。“那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在我妈面前那么哭。”小丹是家中的独女,她并不想把自己的痛苦带给父母,“毕竟我已经成家了,一切该由我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