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劳驾驶酿惨祸 记者调查寻根

　　源沁源车祸撞出劳动法监管缺口

　　导读

　　11月14日清晨，山西省长治市沁源县第二中学初三(121)班的学生，像往常一样在学校附近的公路上晨练。突然，一辆载重卡车从后面疾驰而来。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其中的21名师生就已变成了车轮下的冤魂。

　　11月15日下午，山西省政府道路交通事故预防工作领导组通报了沁源特大交通事故情况。

　　肇事司机李孝波是黎城县东阳关镇长宁村人，当时他驾车由黎城县前往沁源县马军峪煤矿拉煤。11月13日晚10时，李孝波与另一人驾空车从黎城县出发，从前一天晚10时到第二天早晨6时，车辆由李孝波一人连续驾驶。11月15日，沁源县委宣传部杜部长说，“这次事故的直接原因是司机疲劳驾驶”。

　　法律专家分析指出，这一事件是因违反劳动法有关规定造成的，应追究公司老板的责任。这同时也暴露出劳动法监管方式的漏洞。视点调查武建中全京爱东杨丽 见习记者 张鑫

　　记者探访肇事司机单位得知司机时常连续工作21小时

　　今天，记者驱车赶往肇事司机所在单位黎城县白龙运输有限公司。该公司原是国有控股企业，去年6月改制为民营，总经理叫王乃平。事故发生后，公司账号已被冻结，总经理王乃平和车主王红芳已被警方控制。我们来到县宾馆见到了他们。

　　王乃平告诉记者，该公司是“服务性公司”，141辆车都是车主的，司机是车主雇的。二百多名职工中，绝大多数未签劳动合同；车主与雇佣司机之间也没有合同。劳动保险、医疗保险、养老保险这“三险”更谈不到。记者指出他们明显违反国家劳动法和有关法规，王乃平说，这不只是我一家这样。

　　据沁源交警审讯李孝波得知，他每次从黎城去沁源拉煤，都是当晚10时出发，第二天下午8时回到黎城，工作时间长达21个小时，这次事故与他疲劳驾驶有无关系呢？违不违反劳动法呢？王乃平半晌语塞。

　　记者又问，根据劳动法规，驾驶员这种特殊行业，如需延长工作时间，需按综合计算方式计算工作时间，报送劳动保障部门审批后方能延长，你们报送过吗？王乃平竟然说他不知道这项规定。

　　肇事车主王红芳双腿瑟瑟抖动，当记者问他，你每次给司机多少钱，你赚多少钱，是司机为了多拉快跑造成的疲劳驾驶，还是你为多挣钱要求他多拉快跑造成疲劳驾驶时，他忽儿说：“不知道”，忽儿说“记不得了”，就是不吐真言。

　　记者暗访了解到，车主王红芳为尽快还清十几万元购车贷款，硬要司机每天二百公里路快去快回；司机为了多挣钱连轴转，隔天去沁源拉一次煤，要钱不要命；劳动监管部门监管是聋子的耳朵———摆设。

　　黎城县劳动保障局在临街一座三层楼内。刘局长见我们到来，便说他有事，安排张副局长、郭副局长和宋干事接受了采访。

　　三人一见记者就表示，对沁源车祸深感震惊、痛心和同情。转而诉苦道：劳动监管“难于上青天呀”。

　　他们也知道白龙运输公司绝大多数人没签劳动合同，那十几个签合同的还是他们“跑断腿、磨破嘴”的“战果”呢。

　　至于李孝波的劳动强度、劳动时间，他们说，他们早知道，也不只他所在的这一个公司是这样的。他们每礼拜都要去监督，可白龙公司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从未报送过什么审批用工延时的申报材料。后又返回的刘局长摊开手对记者说，我们手段软啊，没法子啊。

　　司机超时驾驶普遍交通隐患令人担忧

　　据记者了解，类似李孝波这样超时工作造成的悲剧近年来并不鲜见。对许多行业的工作人员来说，超时工作成为家常便饭。

　　北京市统计局最新公布的调查结果表明，北京市城市居民工作时间延长，加班时间增加，睡眠时间减少。居民平均每天加班53分钟，与20年前开展的居民时间分配调查结果相比，增加了39分钟。

　　据中国经销商学院的专家调查发现，北京出租车司机平均每天工作14个小时，每月工作427个小时，每年工作585个工作日，是法定工作日的两倍半。

　　在上海市，汽油涨价以后，“的哥”每天至少要工作14小时才能完成550元的营业额，刚够抵扣当日上缴公司的份钱和油费。他们说“以前上午为公司干，下午为自己干，现在是上午为汽油干，下午为公司干，晚上才能为自己干”。于是，明知超时工作发生交通事故的几率就会增高，他们还得这么干。记者就曾经亲历一位出租车司机开着车却打起了瞌睡。

　　北京市交管局有关人员告诉记者，超时疲劳驾驶是交通事故的主因之一，严重威胁着交通安全。

　　不定时工作制审批监管不严

　　因疲劳驾驶酿成的沁源特大车祸不是偶然事件，它是人们长期漠视劳动法有关规定所造成的必然结果。北京京银律师事务所邓云林律师说。

　　劳动法中明文规定：劳动者每日工作不超过8小时、每周工作不超过40小时。然而，记者调查发现，劳动法的监管实施状况却一直不容乐观。

　　据了解，为数不少的乡镇企业、私营企业，甚至一些国有企业的经营者认为：“劳动法是软法，在我这个‘一亩三分地’我说了就是法。”于是，他们常常以完成紧急生产任务为借口，以牺牲职工休息和损害职工身体健康为代价，让职工长期加班加点；还有的企业动辄以职工“不听话”就解除劳动合同相威胁，强迫职工加班加点。

　　“不过，司机、IT行业、设计人员这些劳动者的劳动比较个性化，不好管理和控制，对于他们来说8小时工作制很难落实。他们的工作时间需用综合计算的方法以正常人正常工作的时间来计算定额，并且必须经过有关部门的批准。”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黎建飞介绍说。

　　按照劳动部《关于企业实行不定时工作制和综合计算工时工作制的审批办法》(劳部发[1994]503号)的规定，可以实行不定时工作制的包括企业中的高级管理人员、外勤人员、推销人员、部分值班人员和其他因工作性质无法按标准工作时间衡量的职工；长途运输人员、出租车司机和铁路、港口、仓库的装卸人员以及因工作性质特殊，需机动作业的职工；其他因生产特点、工作特殊需要或职责范围的关系，适合实行不定时工作制的职工。

　　“像司机这种行业可以实行不定时工作制。”中国劳动关系学院法学系教授王向前告诉记者。

　　针对沁源特大车祸，王向前认为，车主强令司机在有限的时间内必须达到目的地，又没有给他配备交替开车的司机，使他中途没有休息的时间，不得不超时间超负荷地开车，这是一种违反劳动法的行为，应该追究的法律责任。

　　王向前说，包括司机劳动时间在内的综合劳动标准需要到劳动部门进行审批。这是一种劳动监管方式。但在实践中，很多公司的不定时工作制的综合劳动标准没有被审批，没有经过严格的控制，容易侵犯劳动者的权利。而这种劳动监管不力的主要原因是劳动监察人员不足。

　　本网黎城（山西）11月16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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